陸祉眉亦是起了身，嘆聲問道：“你早知道他們在附近？”

凜千策轉身看著澹臺知茗：“那股子惡心的清高氣息，相隔十裏也聞得到。”

周圍士兵又是向前了幾步，將包圍圈大大縮小。站在中間的三人，活動的範圍不過三步有餘。

澹臺知茗提著長劍，卻並沒有拔劍的意思：“凜千策，你逃不掉了，降了吧！跟我們回東離國，也許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。”

凜千策冷聲一笑：“呵！”

隨即，緩步朝澹臺知茗走去。

周圍士兵見了，連忙將手中兵器指向凜千策！澹臺知茗擡了擡手：“退下！”

凜千策手上沒有兵器，即便有兵器，也不是澹臺知茗的對手。

這時，凜千策卻是忽得一個轉身，自身邊一名士兵手上奪過一把長刀，朝毫無防備的陸祉眉刺去！

周圍士兵一聲驚呼，下意識的沖上前去，將手中刀劍長槍刺向凜千策！陸祉眉一怔，脫口喊道：“不要！”

但是，已經來不及了。

長槍和劍刃自凜千策前後貫穿而出，長刀的刀鋒砍在凜千策肩上、身上。數把兵器同時臨身，霎時間血如泉湧，凜千策痛苦的蹙了蹙眉頭，口中不斷吐出鮮血，目光始終看著陸祉眉，柔和的，欣慰的。

陸祉眉淚水奔湧而出，渾身止不住的顫抖，看著搖搖晃晃的凜千策，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。

士兵們齊齊大吼了一聲，將手中兵器自凜千策身上收回！血液噴濺，直濺出五步之外。凜千策身子猛地一顫，隨即，對陸祉眉揚唇一笑，閉目，倒下身去...

“凜千策！”陸祉眉跑上前去，跌坐在凜千策身邊。想要扶起凜千策，可看了他那一身的傷口，伸了伸手，卻不知該扶哪裏，生怕弄疼了他。

凜千策怎麽會想要殺她呢？這麽做，不過是想求一死，想死的更有尊嚴一些而已。可是這些，士兵們又怎麽會懂？

凜千策吃力的轉過頭，擡起滿是鮮血的手臂，撫上陸祉眉的面頰。指尖輕撫，陸祉眉白皙的臉上沾了些許血跡。凜千策歉意的笑了笑，目中有些癡迷，有些期待：“阿默，如果有來世，陪在你身邊的那人，可否...是我...”

聲音未落，凜千策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，手臂無力的落在雪地，閉上了雙眼。

“凜千策！”

哭喊的聲音飄蕩在林中，隨著劇烈的北風傳出老遠，又如輕煙一般飄散開去，就好像那逝去的生命、流離的魂魄，一旦終了，再也無跡可尋。

......

大片的血，將瀲玉指墓前的雪地染紅，直到雪融了，還能清晰的看見。

瀲玉指的墳冢旁邊，再起一座新墳，一樣的墓碑，不同的名字，陸祉眉站在墓碑前，一待就是一整天，直到太陽將要落山，才轉過身，踏過腳下片片鮮紅，策馬離開。

她終是沒能給凜千策一個答案，即便是對著墓碑。

承諾二字有多重？

她已經再背負不起...

無法兌現的事，即便應下，也不過是一種欺騙，她做不到欺騙任何人，也再不願欺騙自己。

若真有來世，她也只願能與澹臺知茗再愛一次，但願到時，他不再是攝政王，她也不再是背負滿身血仇的覆仇者；但願到時，他們不會再陰差陽錯的相互叛離傷害對方。貧賤富貴又何妨？得一人心，攜手終老，足矣！

中錦國已經派來議和使臣，面對澹臺知茗的獅子大開口，毫不猶豫的同意和談要求，劃出幽州城旁邊的兩座城給東離國。

澹臺知茗將邱洛和朱合留下駐守，澹臺臨秋另外調遣了兩支軍隊去往其他兩座城，這一戰總算徹底告一段落。

安排好一切，也到了回程的時候了。澹臺知茗與陸祉眉、冷無言，以及本屬於寧城的一批軍隊，一早便啟程趕往寧城。

諾敏還在那裏，還有，陸祉譽的孩子。

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，一行人終於進了寧城城門。陸祉眉來不及歇息，便急著去往將軍營帳。她恨不得馬上看到這個從未謀面的侄兒，那日匆匆離開寧城，一晃便是一個月時間，她早已經迫不及待了。

聽說澹臺知茗和陸祉眉回來了，諾敏撐著虛弱的身子，穿上衣衫便要下床。一直留在軍營照料諾敏的產婆連忙跑了過來：“哎呀，陸夫人，您才剛剛出月子，不能急著下床啊！”

諾敏唇色有些蒼白，但看得出她的欣喜：“於大娘，攝政王和祉眉回來了，我要去接他們，看看他們是否安好！”

這時，染夢自帳外跑了進來，興奮的笑道：“陸夫人，您不用去了，他們兩個來了。”

諾敏精神一振：“在哪兒？”

染夢走進帳內，身後，陸祉眉率先掀簾走進，急匆匆的走到床榻前：“嫂嫂！”

諾敏欣慰的一笑，站起身，將陸祉眉上下仔細查看了一番：“你可都還好？有沒有受傷？吃了不少苦吧？看你都瘦了。”

陸祉眉將諾敏扶著坐下：“嫂嫂放心，我沒事的。對了，孩子呢？”

話落，於大娘抱著孩子從一邊走了過來：“建威將軍！”

諾敏看著孩子，目中帶著慈愛：“祉眉，這就是我和祉譽的孩子，你快抱抱他吧！”

陸祉眉從於大娘手上接過孩子，看著孩子粉嘟嘟胖乎乎的小臉，和水汪汪的大眼睛，目中滿是愛惜，手上動作輕輕的，很怕稍不小心，將這個小家夥弄疼了。

“這孩子的眉眼，跟哥哥一模一樣。”陸祉眉這麽說著，眼中不知不覺的泛起些濕潤“嘴巴也很像，將來一定也是個美男子。”

諾敏卻已經落下淚來，咽下喉中哽咽，道：“光是美男子怎麽夠？他還要做像他爹爹一樣的大英雄才行。”

此時，澹臺知茗站在帳外，正準備掀簾進賬。聽著二人的對話，擡起的手在半空頓了頓，半晌，才嘆了口氣，走了進去。

見到澹臺知茗，染夢目中閃過一絲光芒。於大娘連忙上前行禮：“參見攝政王！”

諾敏亦是想要下床行禮，澹臺知茗及時開口道：“都不必多禮了。”

隨即對於大娘道：“大娘，這段時間多虧有您照料陸夫人，辛苦了！”

於大娘笑了笑：“不辛苦不辛苦，陸夫人性子好，孩子也乖。”

澹臺知茗感激的點了點頭，走向陸祉眉。

陸祉眉抱著孩子時嘴角的笑意，和目中流露出的慈愛柔和，讓澹臺知茗看得有些癡迷。

曾幾何時，他們也曾幻想過，等有一天事情全都結束了，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寶寶，回到寧城西吉村那所宅院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。當時，他們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。

皓旸，澹臺皓旸，初升的太陽，明媚的曙光，願以此名，許他一世光明。

只是這幻想，也只能永遠留在過去了。

澹臺知茗的眼神，陸祉眉未曾留意，諾敏可是看得清清楚楚。這兩人站在一起，無論怎麽看都般配，真是天妒有情人，可惜...

心中一嘆，失落間，忽然想起了什麽，擡頭看著二人，道：“對了，這孩子還沒有名字。你二人飽讀詩書，給他取個名字吧！”

澹臺知茗和陸祉眉聞言，都是看了眼諾敏，隨即將目光轉回孩子身上。片刻後，同時開口：“叫皓旸吧！”

此言一出，二人齊齊看向對方，都顯得有些驚訝。

諾敏亦是驚訝得很，嘆了口氣笑了笑：“你們兩個，還真是默契，連取的名字都一樣。”

只有他們自己知道，這默契是從何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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